◎董铭
全世界都在怀旧，法国人也不例外。
最使眼下这一代观众难忘的，天然是承载他们童年记忆的上世纪80年代，这其中也包孕《巴黎夜旅人》的导演米夏埃尔·艾斯。一如《好梦一日游》里妄图“穿越回曩昔”的丹尼尔·奥图耶老爹，艾斯也想通过这部作品往返复复兴40年前的巴黎，浪漫、神秘、诗意，同时又带有几分懦弱，几分伤逝，恍如翻出阁楼里尘封多年的旧录音带，让本人逐步沉没在昏黄的夜色傍边。
这类记忆是私密的，同时又是可以同享的。法国人的固执在于，哪怕是专属于家人和亲友的小我感情，他们也并不隐匿时代变化划过的痕迹。从影片第一幕起，《巴黎夜旅人》就有着特别的人文主义底色，一个历史影响深远的集体印记跳动在银幕上——1981年5月10日，密特朗被选法国总统，右派第一次通过和平选举的体式格式把握了政权，为这个具有反动当代的西方国家拉开私有化和福利化的大幕，资本家们惶惑不安地打开窗子，看看埃菲尔铁塔是否还矗立在塞纳河滨。那一夜，大街上尽是代表社会党的红旗和红玫瑰，伊丽莎白一家人穿越其间，没过几年，年数一把的妈妈第一次开端出门事情了，被政治运动鼓舞的姐姐也要搬进来本人住了，未成年的弟弟马蒂亚斯则爱上了流浪的外省少女……同伙们似乎都在拥有着明天，却难掩终将离此外感伤。
当然，这类政治性的时代布景和重大事务也是一闪即逝，并不急于跳到前台，而是躲在不同画幅的16毫米胶片和貌似偶尔的对白傍边，被徐徐驶过巴黎的地铁带走，就像艾斯的上一部作品《阿曼达》，那场虚拟的可骇攻击也是一笔捎过，但唤起的是两代人之间的依依不舍和扶养义务。可以说，这类“由外而内再到外”的感情叙述体式格式，被艾斯从《阿曼达》延续到了《巴黎夜旅人》傍边，在这部情节和人物关系极为精练的影片中，夏洛特·甘斯布扮演的母亲伊丽莎白，一向用本人力所能及的顽强信念，来守护本人的家庭、本人的孩子们，以及不期而遇的“孤女”塔鲁拉。这本人也是在贯彻法国人，尤其是右翼常识份子所首倡的“同等”和“博爱”。而接收伊丽莎白一家人救助，感情上也有所触动的塔鲁拉，则始终保存着“自由”的原则。这个略显土头土脑的外省女孩，一向用流浪来贯穿连接真实的“夜旅人”身份，同时也要承当单独活下往的风险，就像《圆月映花都》的女主演帕斯卡·欧吉尔，说不定哪一天，就在芳华绽放的年光光阴里猝然离世了。
这就是性命的懦弱感，导演艾斯悄悄点一下，看似岁月静好的生存，并不会原封不动地贯穿连接下往，银幕上云云，生存中也一样。十几岁的塔鲁拉、马蒂亚斯并不可真正体味到，他们会在热和的房间里熄灭激情，也会不把稳跌进冰冷的塞纳河中，但他们还年轻，有的是时候来检查和回味。
伊丽莎白则不一样，即便常年没有外收事情，但岁数见证了她为家庭和子女做出的牺牲，因乳腺癌做的切除手术痕迹，就是这类支出的证实。而目睹一样十几岁就来巴黎闯荡的塔鲁拉，更让她想起本人也是16岁从南法的拉罗谢尔来到首都，相似履历的同情之余，又产生了“假如我当初换一种选择”的自问自答。以是，当伊丽莎白遭受婚配掉败今后，毅然决然地重启了本人的职场和情场，打两份工、搬出前夫的公寓、爱上另一个汉子……111分钟的影片里，自发“感性主义”的伊丽莎白，只是在本人父亲眼前才显露出有力感，大部分时候里她照旧暗示出一个母亲的顽强、淡定和潇洒，这就是上世纪80年代的法国女性。
对于影片中的两位法国女星，夏洛特·甘斯布和艾曼妞·贝阿，非论是外乡照旧外洋观众，都是云云的熟习。法国顶级影戏学院La Fémis毕业的艾斯，当然知道若何用好这两位气概悬殊的法国美男，哪怕她们都有属于夜晚的魅力，都有夹着烟的优雅侧影，甘斯布似乎是更早洗澡在晨光中的那一位。说来，60后的贝阿比70后的甘斯布要大上8岁，但两人真正成名都是在上世纪80年代中期，也介进构建了法国人的集体回忆：贝阿1985年出演了莫利纳罗的《好好爱我》，彼时的她已是美艳不成方物；而还没长开的甘斯布，则间接主演了《不含羞的姑娘》——谁叫她是“歌王”塞尔日·甘斯布和“女神”简·伯金的女儿，打小就跟着父亲上了电视和歌坛，早早就被法国观众们所喜爱。
在《巴黎夜旅人》中，这两位女演员实际上是在扮演她们上一代的女性，其中已经发福的贝阿更使人感伤，她扮演的深夜电台主播旺达气场逼人，一样烟不离手的她，轮廓中更多了份凝刻在旧时光里的“固执感”。而甘斯布，则越看越像她的母亲伯金，她的笑脸是云云慈爱，眼神里闪着郁闷，声音又是那末温柔，甚至羞怯，听着她在发话器旁低语的一刻，恍如是巴黎的“夜之女神”降临世间，正在为所有掉路的旅人搭建一座心灵的港湾。
除了法国美男，艾斯当然也知道该若何选用经典影戏和金曲喷鼻颂。马蒂亚斯和塔鲁拉在剧组中化身“路人甲”，公交车上虚真假实的对话，以及兄妹三人偷偷溜进影戏院，往看《圆月映花都》的一幕，都是在向新浪潮、里维特、侯麦和整个影戏史致敬。而乔·达辛的那首《假如你不曾存在》，更是法国人心中无可替代的怀旧布景乐“假如你不曾存在过，我想我会发明性命的真理，只是为了创作发明你，凝睇你”，优美的旋律，配上当时盛行的电子合成器，傍晚依稀的剪影、早晨射进窗户的阳光、十五区的那些“将来风”的高层建筑，夹杂着薄雾和烟色的浅焦、空镜……怎能让人不眷念40年前的巴黎。
可在导演的心中，这一切又不只是眷恋，还有一种“在路上”的澹然，就如同15岁的马蒂亚斯自创的诗句，他毕竟是要踏进成人世界的，打两份工的妈妈也有权往寻求本人的侥幸，收拾完本人的房间，带走剩下的唱片，就不可后背阿谁年代挥手拜别了。